偷偷摸摸地……更一发……
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
14

 

乔一帆醒来的时候，身边一个人都没有。

 

他愣愣地眨了眨眼睛，然后试图动一下身体。一股迟钝的感觉渐渐从他体内散开，他没再试着动弹，而是空洞地盯着天花板，似乎没有回过神。

 

过了一会儿，进来个换吊瓶的护士。看到他睁着的眼睛，微笑着说了一句，“你醒啦。放心，你的身体并没有大碍。”

 

“小邱呢？”乔一帆突然想到那个跟他一起的年轻人，他自己其实已经记不清到底有没有彻底把他推开了。

 

“你说送你来的那个少年么？他没事，被好像是他的上司带走了，现在还没回来。”

 

难道是稿子出了什么问题么？想到这里乔一帆才慢慢回神，他手指收缩了一下，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一般：“我的手怎么了？”

 

“额，手臂骨折了，手指也有……”

 

“……”乔一帆紧紧抿住了自己的嘴唇，“还能画画么？”

 

“画画？”出于对病人的考虑，护士现在并不打算说出什么来刺激他，但是出于职业道德，她也不想欺骗病人，“恢复的好的话，应该可以。不过，”她迅速补充着，“强度也不能太大。”

 

“是么……”乔一帆的眼中有什么暗淡了下去，“那我什么时候能起身？”

 

“过两天就可以。不过你腿上骨裂了，还打着石膏，建议还是躺着吧。”想了想她还是说，“如果需要，我们可以给你找恢复手臂的训练师。”

 

“谢谢。”他勾起一个有些苍白的微笑。护士看到这个笑容的时候眉头微皱，但是什么都没有说。

 

有些事情并不是语言可以解决的。当一个人表现出很不在乎的时候，你不要拆穿他，因为那恐怕是他最后的坚强。

 

他或许有那么一个可以依靠着流泪的人，但如果那人不是你，你就只要当做他真的已经没事了就好。

 

 

 

“呼——”放下手里整理好的稿件，“那么，这就是全部了吧？”

 

“嗯。”邱非的拳头在桌子下面紧紧攥着，他不知道这会儿乔一帆怎么样了，会不会已经醒过来，看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，又会不会失望。

 

“我看过了，很有意思。”编辑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，“不过，没看到其他选手的作品，我也不能说你一定能拿到冠军。只是如果是一直按这种风格剧情展开的话，我想之前《靖世》也不会被腰斩了。”

 

邱非点头，退出了编辑室。

 

走廊上来来往往很多人，有人打着电话催着最新的进度，有人抱着一叠厚重的资料匆匆从他身边走过。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，其中的大多数可能终生都不会与他有一点关系，他们最多有幸于这条长长的走廊擦肩而过，留下毫无印象的一面之缘。

 

邱非不知道他是不是应该去医院看那个年轻人。他不能否认他在害怕，并非是出于对责任的回避，而是作为一个年轻人的迷茫。他怕看到年轻人苍白的面色，更怕听到他对自己说：“我不怪小邱。”

 

不是为自己开脱，他知道他当然会那么说。

 

而他也怕，《GLORY》最终没有拿到胜利，他们的付出付之东流，他从头到尾，都没有可以回报他的。

 

此刻他宁可没有开始这个新刊，没有和乔一帆一起出门，没有决定将漫画继续下去，甚至，没有遇到他。

 

他当然明白，乔一帆在睁开眼的时候，不希望身边空无一人。可是直到现在，他已经站在了病房的门外，依旧没有办法推开门走进去。

 

“请问你是？”一个护士走上来问他，眼里满是疑惑。

 

“我是他的朋友。”邱非指了指门上插着的纸片上写着的乔一帆的名字，“他怎么样了？”

 

“还算不错……”护士犹豫了一下，“担心的话，进去看看不就好了，他这会儿应该还没睡。”

 

“手还能画画么？”没有回答护士的问题，邱非依旧盯着那个名字，握紧的拳头表现出他内心的挣扎。

 

“都只关心这些……”护士有些不满地摇摇头，“他也是，你也是，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，只有活着别的才有可能不是么？”

 

“他这么问过你？”

 

“一醒来就问了。”

 

“这样啊……”

 

哪个人不是怀揣着微小而远大的梦想，一步一步在这人潮汹涌的残忍现世一步一步走下去的呢？即便知道有些事情终究遥不可及，即便明白可能最终还是会被淹没在泯然众人之中成为天才的踏脚石，即便清楚，你所付出的，拼搏的，流过血流过泪的一切过往，有可能都是徒劳的，你甘之如饴。

 

仿佛是长久的跋涉之后只为去喝一口苦涩的河水，抬头望向那个彼岸，依旧那么远，也那么美。

 

谁甘心在那之前就折掉翅膀。

 

“拜托了，请好好照顾他。”邱非朝护士鞠了一躬，“以及，请不要告诉他我曾经来过这里。”

 

“额，那是我的本职……但是，为什么，你们不是朋友么？”

 

邱非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，“我现在，还没有理由去见他。”

 

 

比赛的结果将在十天后揭晓，在这个期间，主办在展览平台上展示了优秀作品的节选，虽然都只是一两幅彩图，邱非的画风与奇特的构图已经令很多观众期待他的内容，而众多优秀作品中，能够与他的旗鼓相当的，毫无疑问，高英杰。

 

不管从哪个角度，高英杰和邱非的巅峰对决都是充满噱头的。一方面是微草的超级新人，

王杰希大师的亲传弟子，另一方面是之前创作出《靖世》却因问题频频被腰斩的天才少年，分明该算作已经出道却依旧参加了这次新人比赛，结果决定了他是否能重新开始连载。风格上也是截然相反的类型，一个是画风流畅的王道漫，另一个则擅长剑走偏锋，即便在比赛作品中并不能完全表现，在场的评委却都是大师级的，早就对两人的风格有所耳闻。

 

“我们知道您和邱非都是H市的，曾经也经常看到你指导邱非选手，而高英杰选手的老师也在评委之列，请问这对比赛结果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？”

 

“我和王大眼都会秉持公正。”叶修神情淡漠，回答也没精打采。

 

“请问胜利的一方会代表即将流行下去的主流么？或者代表您和王杰希老师之间的高下？”

 

“不要说的好像一定会在他们之中产生最后的赢家一样啊。”叶修笑笑，“就不谈邪道漫和能矢志不渝的王道漫是多么难得的事情，只是看漫画的话，只能说还是偏重喜好，毕竟，艺术是没有高下的。”

“也就是您把自己放在和这些新人一样的位置上么？”

 

“如果他们想要超越我，那就来吧。”叶修站起身，回答完这最后一个问题，“国漫不会完，我期待着看到这些年轻人缔造出来的明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