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虫
CP慎护

By罗兰

 

 

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说那个地名，但是确实是他第一次去。

夕阳惨惨淡淡地落下，映在他的太阳镜上，在下一个转弯处被狠狠甩在身后，仿佛是追逐着一般如影随形。

离市区逐渐远了，一路上信号灯也减少，他开得愈发快起来。车窗被关好，陌生国度语言一般呼啸的风声瞬间在耳畔消失。

等下个高速公路的吸烟区，可一定要好好抽一支烟。他这么想着，想抽烟的念头却更加蠢蠢欲动。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位上放着的包装好的礼品，他还是将这个想法抛到了脑后，决定先送到再说。

狡啮慎也是杂贺教授的得意门生。

或许很多人都会这么认为，虽然他们并没有在同一个专业取得同样的辉煌。杂贺教授是一早便拿到各种奖项的著名作家，而狡啮慎也则是带出无数拿奖作家的大神编辑。

如果真的是得意门生的话，至少应该也要在写作方面取得成就吧。他自嘲地想想，至少要像那个人一样才行。

其实狡啮清楚杂贺教授特地让自己跑这一趟的原因，当然不是因为什么老人家身体不好懒得走动，而是故意要自己去接近那个人。狡啮慎也有时候自己都想不明白，像他这么有名的编辑，对方是那么年轻有为的作家，居然一次都不曾合作过，是什么原因。

还要让自己的老师都看不下去了，绕这么大一个弯给自己铺路。

狡啮慎也始终认为其实这没什么，或许只是缘分不到，这个世界上名作家太多，编辑做得再好终究是默默无闻的，对方没有必要选择自己，而自己也无需带红人来提升自己的身价。

这条路上的人太少了，少到让他竟感受到了几分荒凉。打开播放器，里面有一张光盘，还是之前宜野座随手送他的。

那是Beatles的一张专辑。

一张专辑还没有播完，终点已经在眼前。打开车门一阵冷风钻进了他的领口，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。

“呵，这地方可真冷。”他自言自语道，将杂贺教授的东西拿下来，锁好车，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地址，然后顺便感慨了一句，“啊，有钱的作家就是好啊。”

那确实是一座不错的房子。

虽然不是什么大城市，但是在不算荒凉的地段能有一座带花园的洋楼，即便是狡啮慎也也觉得有些羡慕了。

夕阳只剩下薄薄的一层，在地平线做着垂死挣扎。通过夕阳他看到有什么雪白的光点在空中飞舞着，走近才发现似乎是极小的飞虫，他挥挥手将它们赶走，然后走到了那座洋楼的门口。

墙壁上挂着的牌子工整地写着“槙岛”二字，然后便是一个门铃的按钮。他按了一下，不一会儿就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扩音器那头传来。

“您哪位？”

“之前预约过的，杂贺教授的学生，狡啮慎也。”

里面的人似乎是思考了一下，“好的，不过在进门之前请先将身上的灰尘和虫子抖干净。”

“什么？”狡啮慎也知道自己虽然看不到对方但是里面是能看到他的。他今天穿的是一身休闲西装，就算没有那么正式但也不算寒酸，从对方这似乎带着些许嫌弃的话语里他分辨不出对方的本意。

“你不要误会，就是字面意思。”里面人解释道，“这几天有不少雪虫。”

狡啮慎也没有听过这种虫子，不过他还是依言拍了拍自己的衣服，这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衣服上附着了几只极小的飞虫，因为太过脆弱几乎是扑到他的身上就死了。

这个发现让他浑身都有些难受，又是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才推门进了槙岛家。这个天气里花园里已经没有花，枫叶也全都红了，夕阳的映衬下格外好看。

通向房门的路是用鹅卵石铺的，道路两边堆积着不少落下的枫叶，应该是被刻意扫过，却又没有清理，或许是觉得留着也别有一番景致。可惜之前似乎是下过雨，枫叶还有些潮湿，毫无生气地堆积在一边，平白添了几分萧瑟感。

房门已经开了，主人在玄关处等他。狡啮曾在各个报纸和杂志上见过这个人的照片，也曾经在颁奖现场远远地看过一眼，但是像今天这样近距离地打交道，似乎还是第一次。

“你好，我是狡啮慎也。”

“槙岛圣护。”对方似笑非笑，有些慵懒地靠着一边的架子。

“久仰大名。”将杂贺教授交代的东西交到对方手里，“这是教授的新书和秋季东京限定的点心。”

槙岛圣护点头接下，“进来坐坐吧。”

狡啮慎也没有推辞。他麻利地换上拖鞋进门，跟着槙岛圣护到了客厅。

“红茶还是咖啡？”

“都可以。”他答道。

对方转身进了厨房，狡啮慎也打量起这个宽敞的客厅。和他自己家不同，客厅里没有电视机，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很大的鱼缸，几乎占了小半面墙。

清理起来得多费事啊。狡啮慎也在意的却是这个，随手拿起茶几上放着的书，那是今年芥川奖的作品。

“我以为你已经看过了。”见槙岛回到客厅，狡啮慎也摇了摇手中的书。

“确实看过了。”他一点不客气地将狡啮送来的点心端了出来，因为很甜所以选择配上了红茶，却又在红茶里放着金平糖，虽然尝不出来，闻着却总觉带上了甜腻气息，“只是想再看一遍。”

“你很喜欢？”

“不。”槙岛老实回答道，“算不上。”

“芥川奖都看不上？”

“近几年没有特别喜欢的。”他在狡啮慎也的身边坐下，“也可能，很多作家的真正才华，总是在他死了之后才被人发现。”

狡啮慎也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，突然笑了，“可惜了，你这样的人，看上去离死还有很久。”

“比起出名，可能还是活着更让人喜悦。”

“从你这个著名作家嘴里说出来，我居然觉得有些奇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