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一走就是三年，新的圣童甚至都会说话了，还是没有被接走。所以人们都在说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。”唐有月颤抖的嗓音在轸青的耳边响起，“我没有和别人在一起，还一直在等你，哪怕他们说过每一届圣童最后都会离开，但是你和我承诺过，所以我始终相信你会回来。”

轸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昔日最爱的眉眼，却偏头避开了他想吻上来的唇。

血迹从唐有月的双眼中流出，宛如眼泪一般，看得轸青心里一痛。

他早该猜到，对方是因为他死的。

“后来有一天，金翅大鹏鸟终于来接走了新一届圣童，我鼓起勇气问他你在哪里，他却没有回答我。”唐有月掐住轸青脖子的手渐渐收紧，“你走了，把我像条狗一样丢在原地。金翅大鹏鸟带走了圣童，也带走了全村所有人的性命。”

轸青的瞳孔骤然一缩。

“是因为你，都是因为你！”唐有月疯狂地掐着对方，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完全是徒劳的，“你既然没有死，为什么不来带我走！为什么！”

那场大火烧了七天七夜，烧到曾经那个村子化为灰烬，所有人，没有一个活下来。

而最后一代圣童，就是井昭。

“有月，你其实，早就找到回去的路了吧。”轸青抓住对方纤细的胳膊，用力一扯，将对方推开，“回唐门的路。”

“你想问我为什么不回去？”唐有月笑了，笑容格外凄凉，“你竟然问我为什么不回去。”

“可你始终，也觊觎着村子的秘密，不是么？”轸青叹了一口气，“对不起，可我也只会说这一遍。说起来我该谢谢井昭，毕竟这句话，我始终都想跟你说。”

“对不起，能换我活过来么？”

“不能。可是我已经走出来了，而你也不存在走不走出来。有月，你死了，在千年前就已经死了。”轸青艰难地开口，“现在我看到的你，不过是一个幻想，是我心里一直以来的心结。虽然我也不愿意，可是，我终究还是走出来了。”

“你爱上他了么？”

轸青没有回答，他闭上眼，周遭的一切都褪色淡去，他终于重新回到了一片黑暗里。

一睁开眼，他就看到唐抚云正狼狈地躲避着井昭的攻击，一边还不忘挡在自己的身前。

他无法去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，只是像看着别人一般看着自己的手伸出去，一把把唐抚云拉到了自己的身后。

终于见他醒了，唐抚云苦笑一声：“见着老情人了？你可终于舍得醒了。”

“对不起，我来晚了。”双刀在手，轸青深吸了一口气，转头面对敌人，“井昭，谁带你布的这个阵？”

“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布的呢？”井昭舔了舔自己的下唇，声音如冰一样冷，“怎么了，刚刚在幻境里那个问题，你为什么不回答？”

“你果然听得见。”

“知道老情人的死因，你现在一点都不难过么？”井昭纤长的手指在空中画了几道金色的线，“还有……你族人的死因。”

“不也是你的族人么？”

“早就不是了。”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，井昭抬手一挥，金色的线如天罗地网一般朝轸青的方向扑过去。

轸青觉得有些奇怪，之前还被两个人重伤，现在竟然就恢复到可以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布下如此阵法，还能自由运用灵力了么？

似乎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般，轸青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，他一边扩大着网的范围，一边嘲弄道：“怎么了，知道害怕了？”

轸青横刀一挡，却也因为灵力的冲击后退了好几步，井昭现在的灵力分明就是巅峰时期的灵力，可这怎么可能……

“不要分心。”唐抚云喊了一声，再次刺破指尖准备强行破阵。

轸青连忙回头：“你现在很虚弱，不要妄动灵力。”

“一个都别想逃！”金色的网猛地收紧，眼看就要将两个人困在其中，突然只听“咚”得一声，网似乎是撞在了什么上面一般弹了一下，再看唐抚云，哪里是要破阵，分明是捏了一个咒符。

“唉……”他叹了一口气，“那个谁就给我这一个，说好了省着点用的。”

井昭气的脸色发青，他扬手收网为链，又化其为金龙，目标直接地朝轸青扑过去。

轸青白天与他恶战，刚刚又强行离开幻境，知道此招威力不敢硬接，步若幻光瞬间离开了原地，井昭当然是见识过这个的，操纵着金龙继续追过去。

轸青的速度很快，纵使如此金龙还是愈发朝他逼近了，就在龙口即将触到轸青之时，他突然一转身，双刀合并爆发出幽紫色的光，硬生生将金龙劈了开来。

金丝涣散，一点点落在他的脚边。

“你确实有些能耐。”井昭的声音里似乎有笑意。

轸青连忙回头一看，只见井昭已经离开原地，就在刚刚他与金龙纠缠的时间里走到了唐抚云的身边，掐着他的脖子把他带离了地面。

“你放开他！”轸青的双眼猛然一片血红，“……井昭，不要逼我杀你。”

“啊呀，我好怕。”井昭得意地眨眨眼，“可惜了，你不会杀我的。”

唐抚云似乎很痛苦，一开始还在不断挣扎，可体力本就透支，渐渐便停止了动作，晕了过去。

轸青死死地盯着他，哑声道：“我们俩的事情，不要牵扯第三个人进来。”

“可是他打我。”井昭扯了扯嘴角，“一个凡人，也敢与我作对。怎么了，你舍不得了？”

“我，没有什么好舍不得的。”轸青闭了闭眼，“你用他威胁我？”

“不行么？”

轸青摇摇头，突然笑了：“可惜，你用他威胁不到我。连他……自己都知道。”

“是么？”井昭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，“我不相信！”他瞬间收紧了手，与此同时无数金色的线如同毒蛇一般爬满了唐抚云的全身，将他牢牢锁住。

“你害死了老情人和全村的人，可惜那个时候你正在逃亡没看到，现在我在你面前杀了他，我不信你会一点反应都没有！”

“你放开他，我任你处置。”轸青心里已经一片混乱，可他还要强装镇定，“你杀一个凡人，不知道要折损多少修为。”

“不劳你担心。”井昭唇角一扬，“你想救他，就先把刀放下，到我面前来。”

轸青如他所说放下了刀，一步步朝井昭走过去。井昭的手再度化为利爪，肆意地笑着，准备给轸青致命一击。

可轸青却率先发难，双刀忽然在手一下捅穿了正得意狂喜的井昭的肩膀。

“啊！！！”井昭痛苦地低吼了一声，周遭的黑暗渐渐坍塌，他快要支持不住这个阵法了，可是捆住唐抚云的锁链依旧牢不可破，他眼中一片阴霾，似乎是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一般，“轸青，我要你死！！！”

阵中世界即将坍塌殆尽，轸青转身就想劈开那锁链，可井昭的动作更快，他抬手一抓，金色的锁链高高扬起，然后……

捅穿了唐抚云的胸膛。

“唐抚云！！”殷红的血花喷溅出来，溅在轸青脸庞上的时候甚至还是滚烫的。一切似乎是慢放一般，他看着那个年轻人一点点失去生命的气息，在最后甚至都没能睁开眼看他。

也再也不会睁开了。

那个即便灵力微弱，却还是倔强地不愿站在他身后的人，再也不会睁开眼了。

那个，把他唤醒，带到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，那个纵容着他的人。

“啊啊啊啊啊啊！！！”

铺天盖地的钝痛袭来让轸青几乎要睁不开眼，那久违的，几乎要撕裂胸膛的痛苦吞噬了他，让他不得不弯下腰去抵挡那种痛苦，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井昭刺耳的笑声，又似乎，染上了一丝绝望。

灵力不可抑制地从他全身散发出来，他知道他一定会杀了对方，即便理智上他决不能杀掉井昭。

可惜他没有什么理智了。

“你还是爱上他了。”他听到井昭这么说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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